【詩人洛夫紀念集】一

回家 / 章邁

我是踩著你的鞋印一路走來的
從下午一直走到黃昏
相隔幾乎半個世紀
你我先後從
同一個車站
在憂傷的汽笛中
離開同一個故鄉
你拋下小半口袋的童年
我埋下塞滿青春的皮箱
沿著同一條軌道
我們跨入時空的隧道

我是帶著長途跋涉的疲乏
來趕赴這場命運之約的
引領我的是深山幽谷的鐘聲
和突然驚醒的灰蟬
把山中的燈火一盞盞點燃

你是在驚喜中與我邂逅的
是因為我行囊中
還殘存著辣椒的辛味?
還是從我瘦削的容貌
看到你當年的倔強?
而我則沉醉於那久違的親切和豪爽
我甚至覺得
你一直都在等待我
等著給我講述50年來的漂泊

眺望著喬治亞海灣
和一排排色彩斑駁的漂木
我真想搬一根上岸
去讀懂木頭上每一條撞痕
面對著菲沙河谷一條條奮力跳躍的鮭魚
我幾乎忍不住想跳入水中
幫它們修補每一片掉落的鱗片
所有的惆悵
所有的失落
以及所有的憤怒好像都融化了

“我們回家吧!”
耳邊傳來你溫和的鄉音
感覺不到一絲滄桑和憂傷
我看到終年積雪的山峰
此刻正灑滿了夏日的夕陽

2012年6月22日

紀念本會顧問詩人洛夫專集詩文(1)--

原為詩人洛夫84歲生日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