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 / 周領順
Posted 4/20/2020
盆景在於景,盆栽的松樹下擺放兩個泥塑的小人,“松下問童子”之景便可呈現在眼前,只是難以掩飾人工雕琢的痕跡。但一盆簡約的文竹,卻能呈現別樣的景致,絕非一般的綠植所能比。
“文竹”與“竹”相對,“文”即“柔和”,“文竹”取柔和之竹之意,儼然是拿竹子外形所作的比附。拉丁語將文竹稱為Asparagus fern/ setaceus,但還是中文的命名更富詩意,有文弱書生或古典美人般的聯想。既作“文竹”,自然要和真正的竹子做一番比較。
置身竹下,或觀竹葉冷日,或感竹影婆娑,微風徐徐,窸窣之聲滿耳。凝視文竹,也能體味自己倚竹而立的遐思,若盆裏文竹茂密,還能體會一把王維的“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並在其竹裏館裏流連。文竹是竹子的縮微版,愛竹及文竹,反之亦然,也是愛竹人士斷難將二者割捨之處。
無論是竹子還是文竹,莫不剛柔相濟,兼武將軍與文小姐于一身。剛,體現於骨節狀的莖,一節一節,努力向上攀附,但整體又被柔美所籠罩,身修長而葉纖細,婀娜備至。文竹更柔於竹,竹葉有寬有窄,從寬到窄作流線狀,葉面有紋路直指葉尖,而文竹的葉子通體宛若松針,努力“文”而難顯變化的輪廓和紋路。難怪文竹也稱“雲片松”,松針般的葉子排列為片雲,層次分明。鄭板橋所做的竹子水墨畫,除了在竹節上用力外,在葉子上也頗有講究,寬窄由之,深淺由之,但面對文竹之葉,怕是難盡其長。文竹長到長如蔓,似大姑娘梳理的及腰髮辮,飄飄然,嫵媚盡顯。俯視文竹,猶如薄紗罩身;仰視文竹,猶如亂雲飛渡,文竹有景在處處。
竹比君子,文人雅士頗愛之,蘇東坡有詩雲,“不可居無竹”“無竹令人俗”。將文竹置於書桌,馳騁思維,修心養性,可使案牘免於勞形。不善打理花草者,可將文竹養到至簡,除了偶爾施水外,修剪全無。枝幹或有枯黃,但枯黃的枝幹既無腐敗之味,又能昂首挺立。綠黃雜處,層林浸染,疊翠流金,但有較大震動,也能見到縮微版風過松濤、金黃鋪地的勝景。若是黛玉看見,說不定會作上一篇淒婉的《葬葉詞》,與《葬花詞》並為姊妹。文竹似竹也似松,歲寒三友松竹梅,文竹一身俱二,能不動人!
文竹是心理顯微鏡,張弛的是想像力。不像一盆普通的綠植,止於眼見之實,不縮不放,限制了想像的空間。縱觀文竹之優,我道是:小景天地闊,凝神觀文竹。